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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秩序——陈琦对话迪特•坦茨纳

时间: 2013.7.8

时间:2013年5月26日
地点:中央美术学院
对话人:陈琦,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迪特•坦茨纳(Dieter Detzner),德国艺术家

陈琦:您这次来中国访问,去过中央美术学院,798和一些艺术社区,也接触了一些艺术家,能谈谈最直观的印象吗?

迪特•坦茨纳:首先我想要感谢所有的机构,特别是中央美术学院与中国艺术家热情与温暖的招待。大家对我的作品的浓厚兴趣,艺术家對我的坦率,都让我感到非常惊喜。对我来说,这边的气氛跟我90年代在柏林目睹到的具有前瞻性的积极状态非常类似。带著浓厚的兴致,我看到了中国年轻艺术家(所做的工作)与中国的传统艺术,同时也与西方现代艺术产生的冲突。这对我来说是个非常令人紧张(有意思)的组合。当然我特别高兴能够拜访陈琦教授您以及与您做这样的艺术交流。我感受到我们的作品之间有很多相近之处,我认为,我们所追求或向往的艺术,我们有类似的门径。

陈琦:您为何选择石版画和雕塑作为艺术媒介?您的石版画和雕塑所关注的主题是什么?依您看,创作一件好的雕塑作品或石版画作品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

迪特•坦茨纳:一开始,我就在我的艺术品里使用了许多不同的媒介。但所有作品有個共通性,就是与空间的冲突。在很早的时候,在我攻读艺术之前,我拜访了卢浮宫,获取的心得就是每个艺术都是涉及空间的。站在法国浪漫主义展厅籍里柯(Gericault)与德拉克罗瓦(Delacroix)的画作前,我意识到画作巨大的空间效果。稍后,当我专注于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的作品时,我更加坚定了这个见解。

我想要把空间的秩序标明为我的基本主题,此主题贯穿了每个媒介,无论是摄影、石版画或者雕塑。在我看来,一件好的艺术品的创作过程中要经历对作品主题的多次检验,当然,最基本来说,必须具有精准的艺术史知识与手工艺技能。

陈琦:第一次看你的作品觉得非常理性,仿佛在物理实验室经过精密计算制作出来的,能谈谈您的艺术理念吗?

迪特•坦茨纳:我一直对新的科普知识有很大的兴趣,在我的理解范围内,我对科技领域的发展非常关注,此外,我对建筑也有很浓厚的兴趣。我认为,艺术一直是这些学科之间的连接,特别是当人们想到普世的艺术家时,例如,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所有的学科都是在追求存在的解释模式。我尝试使用非常理性的、几何的形状,在我的作品里进行表达。我在电脑上使用CAD软件建构我的雕塑,很多建筑师也都是使用此软件。此软件帮助我轻易地估算或者获悉角度以及长宽高尺寸。另一方面,我也对所谓的与理性相反的概念也相当有兴趣。混沌的、杂乱的、潜意识的概念。

从现代主义开始,当代西方艺术就一直有两大流派:抽象、概念的,以及表现主义的。当然两大流派都扩张成为许多其他支派。我一直对两大流派都很感兴趣,也很想把它们结合。例如我有一次把颜料掷向泡沫聚苯乙烯,让那些“泼溅”成形,几天之后我再用热线切割泡沫聚苯乙烯。丢掷的动作是一个非常自发的快速行为。但是切割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过程当中我必须不断地做决策。在最近的作品里,我把丢掷与切割两个概念都带进不同层次的压克力玻璃罩碳笔绘画里。

陈琦:我注意到您作品中的空间运用,比如在平面绘画上加装立体装置或用镜面将环境空间平面化,您是否特别迷恋这种空间的转换,为什么?

迪特•坦茨纳:就像我之前提到过的,我认为所有的艺术创作都有一个空间的关系。我特别感兴趣的是,自我在空间里的感知。一位观者感知了作品,然后也感知到了自我。作品与观者之间的关系于是产生,观者的一个精神的过程也就触发了。如果我的作品能达到此境界,我会非常开心。

陈琦:您的作品看似简约,但令人浮想翩翩,您认为最主要原因是什么?

迪特•坦茨纳:减少意即专注。专注意即“往中心去”。透过简约,观者获得巨大的自由。专注于自我的自由。目标是分解,就是“无”。

陈琦:您平时的创作过程是怎样的?这些年来您的风格经历了这样的变化?您是否遭遇过创作瓶颈?

迪特•坦茨纳:我工作的方式非常系统化,每天都在工作室。这些年来我一直有越来越多的例行工作程序。这种例行程序给我安全感。当然我时常遭遇创作瓶颈。为了发展一个新的想法,我必须不断重新审视以及打破我的例行程序。对我来说,这就是创造力产生的紧张区域。

陈琦:您对西方当代艺术有什么看法,包括您自己最关心的是什么?

迪特•坦茨纳:我无法概略回答此提问,因为每位艺术家可能都有他自己的答案。我认为,如何处理与现有的关系对当代西方艺术来说很重要,可以简略地说:它以当代的方式自行运转。

陈琦:您如何看待艺术与自己的关系,或者说艺术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迪特•坦茨纳:艺术给我可能性,让我永久处理自己以及与周遭世界(之间的关系),并且从中发展作品,给我传输这些想法的可能。我由此拥有了在艺术当中持续发展自我的可能。对我来说,艺术是无所不在的。

陈琦:您能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中国当代艺术与西方(德国)当代艺术的异同吗?

迪特•坦茨纳:中国与西方艺术长久以来一直都互相影响。例如,印象派从中国画作里得到灵感,梵高临摹中国画作。表现主义画派最爱的媒介之一就是木刻版画,他们就是从中国艺术中获得灵感,并采用此媒介。反之,当代的西方画作一定也影响了当代中国画作。来自两区域的艺术当然有不同的历史,但我相信,两者的主旨都相同,都在为存在寻找解释。

陈琦:您会再次访问中国吗?并在未来有怎样的工作计划?

迪特•坦茨纳:我计划很快就会再度拜访中国,以加深艺术交流。首先我很期待,与陈教授继续讨论我们的作品,并且能对您的作品以及中国艺术的概况有更多的了解。其次,我很希望把欧洲,特别是对德国艺术的空间理解介绍给中央美术学院的学生。这可以针对学生的个别作品,以演讲或者讨论的形式进行。我的目标是,能够在中国以原型展出我的作品。此刻我正在忙一个旧石版画与新的印刷,撷取两者的历史题材,作品将在秋天于柏林展出。

人物简介:

艺术家迪特•坦茨纳,1970年生于德国,目前工作和生活在柏林。他的雕塑装置作品如模型一样代表了他对于空间个性化的理念。尽管采用了工业化的亚克力玻璃并运用理性形式的艺术词汇来表达,艺术家都是自己动手来搭建,研磨和粘合这些作品。

艺术家陈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就坚定选择了具有深厚传统的水印木刻为自己的艺术表达媒介。在漫长的艺术实践中,他结合西方绘画中表现光线明暗的素描层次的理念,扩展了传统水印局限于中国水墨和现代主义的美学束缚,极大的提升了水印木刻的当代表现性。

责任编辑:朱莉 王姝
翻译: Kevin 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