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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护本性——米杰访谈

时间: 2015.9.20

采访时间:2015年9月10日 
采访地点:中央美术学院咖啡厅 
采访艺术家:米杰(以下简称“米”) 
采访、整理:余娅(以下简称“余”)

余:在此次《米杰•你快乐我忧伤》个展中,可见到多幅2015年的新作品。相比2013年个展时的作品,有关联性也有改变。关联性是指,在主体人物形象及画面基调上还是有一个坚持。改变是指,画面物象、色调、笔触、尺幅、等都有调整,意蕴也更丰富。在这种坚持和这种改变背后,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创作状态?

米:这次展览的都是2014到2015年的新画,尺幅比以前要大一些,因为要考虑展场的条件,不能太小。在题材方面,还是延续了2013年的创作主题,但表达得比13年要深入一些,运用的语言也更自信、纯粹一些。创作的过程其实还是比较纠结的,对于作品一直在心里进行着肯定与否定的斗争,将干扰自己的东西一点点剥离,所以创作这批作品的过程也是做减法的过程,集中一点。反而现在看来传达出来的画面背后的东西更多。

余:更为纯粹和自信了,那在这批作品创作过程中,你的思考方式发生了什么变化?

米:在整个过程中,我本身不希望去探讨艺术是什么,绘画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这都不是我所擅长的。绘画是一件非常个人的事,而理解这一道理并有所体会其实用了我很多年,应该有十几年。画了十几年后才明白,原来好的艺术、纯粹的艺术对外在条件的要求非常有限,真的还是更多地和自己的内心气质、经历、性格有密切联系。上学时为老师画,工作后可能为市场画。这段时间尽管一直保持着对绘画的一种热爱,却始终觉得不自由,画面所传达的信息以及氛围是一种语焉不详的状态。而在这批画里就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情绪,每天的工作如日记般记录着你的生活轨迹,但我并非刻意要如此。在作品中,既有轻盈的也有沉重的基调,这其实就是生活,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从总体上看,展览呈现的就是我这一阶段的整体面貌。或者愉悦,或者凝重,或者压抑,是这个阶段中我自然的心绪流露。每个作品反映了我不同时间点上的不同生活状态,它记录着自己,除此之外并不标榜任何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余:你刚才说作品记录着个人的生活和情感,那你是否关注观者的反应以及观众与作品之间的对话?

米:其实以前还是挺关注这方面的,会考虑观者会不会和作品有交流的障碍,别人怎么评价自己的作品。但正是对这方面的过多担心干扰了我的思考,我逐渐意识到,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当想通了以后,会明白观者的最大期待应该是对“真实”的渴望,这实际上是压过一切的。而作为艺术家,要更多地主动“保护”自身最本性的东西。我用了“保护”这个词,因为在这个社会里面,你需要有一种能力,要自觉地去呵护你心灵里最柔软最敏感的那一部分。这样的话,其实观者才会更能被你的作品中的那份真挚所触动。我觉得这次展览,对于我个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某种意义上我开始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说点真话了,这毫不夸张也不是谦虚。

余:您的作品常出现一些固定的物象,例如“老鼠洞”、“插座”、“排水管”等。在图像轰炸的互联网时代,我们提及的“图像学”、“视觉文化”研究也常关注图像以及其背后的含义。作为艺术家,您对画面图像的选择和呈现,也必然带有特殊的意味。

米:在我的绘画中,所有形象都是比较个人化的东西。这些符号可能和现在的生活有关,也可能和记忆里某些片段有关。我其实在作品里更多是想烘托一个氛围。从主体的人物状态到人物所处的环境都是我主观臆造的,只不过这种臆造是有现实蓝本的。我并不想强调任何人或物在作品中的特殊地位,他们全要服从于画面整体情绪的安排。总得来说,我并不在意观众对具体之物的评价,而更在意他们对画面语言背后我想要传达的情绪与状态的感知程度。

余:这次既展出了一批完成度更高的大尺幅作品,还展出了一些小幅作品,看上去像“手稿”。在你看来一件绘画作品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

米:其实那些小幅的不是手稿,也是很严肃认真地在画。但其实大画,因为我的态度过于端正了,所以画面多少有一点紧张。我倒希望它更像手稿那样能放松些,完成的效率也会更高一些。

“完成度”这个东西本身很难说。作品创作的过程本身就特别煎熬。如果出于功利态度,其实作品的完成效率可以很高。我的画一般创作过程比较长,造成进度慢的原因有很多,不是简单的画不画得完的问题,而是说艺术家在画里能不能够把感觉传达到位的问题。这里所说的完成不是简单地指造型色彩这些基本要素,还有画面的氛围以及各个要素之间的关系,这即是非常具体的也是非常抽象的。

每一幅画艺术家都有自己标准,这个标准决定了作品品质的高低。当然,我觉得有时也跟年龄有关,比如我们看国内外的大师作品有个有趣的规律,年轻时作品一般都激烈、偏执、黑暗,仿佛自己和自己在没完没了地较劲,而晚年作品却自然、豁达、浑厚,逸笔草草而神形兼备。典型的艺术家如塔皮埃斯就是这样。

我个人的体会是艺术家年轻的时候,不妨画得辛苦一些、纠结一些,不走捷径、不回避自己的问题可能更好,如果刻意地推崇画面的潇洒、轻松,容易造成表现的空洞,反而值得警惕。所以对我而言我宁愿现在画得慢一些、紧张一些,细细地推敲推敲画面,剖析剖析自己是很有必要的工作。总而言之我还是一名学习画画的“小学生”,刚刚搞明白了一些基本问题,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实践解决这些问题,我知道要走的路还很长。

余:作为青年艺术家,在面对绘画本身之外的“艺术世界”时,例如与策展人、画廊、艺术机构等商业资本的接触中,您是如何去平衡这层关系的?

米:在所有因素里面,我能控制的恐怕只有自己的创作。其他的东西我倒相信水到渠成的道理。做艺术最怕的就是刻意为之。资本也好,机会也罢,都是用来成全艺术的而不能反被其吞噬。当然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就要看艺术家对自己的一个长远定位了。一件艺术品并不由展览规模的大小和资金支持的多少来决定其价值的高低。这些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梵高生前就没有任何机会。对绘画价值的讨论最终还是要回到它的本质上,艺术品本身的品质决定一切!面对生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平衡方式,作为艺术家我们当然要有自己的底线。

余:最后,再请你谈谈展览过后的其它具体规划。

米:现在着手整理一些以前的资料,想通过梳理这些资料来进一步理清自己的思路,做好创作前的准备工作。另外需要深入研究的东西还很多,如色彩、造型语言、表达手法等很多具体的方面都有待继续完善。无论意识里怎么思索,问题还得在过程中一点一点解决,通过一张一张的画积累才行。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