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3日,“自在途程——靳尚谊油画语言研究展”于中国油画院美术馆开幕。本次展览全面呈现靳尚谊从1950年代以来在油画艺术上各个阶段的探索和思考,是第一次全面回顾靳尚谊先生在油画语言方面的研究历程的学术性、探索性展览。
中国油画院院长杨飞云开幕后接受艺讯网记者采访,从展览本身谈起,对靳尚谊先生绘画语言审美性,及写实油画的未来等问题进行分析。
采访时间:2015年12月3日
采访地点:中国油画院 杨飞云工作室
采访撰文:林佳斌
艺讯网(以下简称“艺”):本次展览为中国油画院持续举办的“油画家学术研究系列”展,还有相应的学术讲座,出于怎样的考虑去策划这系列展览?
杨飞云(以下简称“杨”):中国油画院做了非常多的学术展览,我们主要以创作、教学、展览作为办馆内容的三种形式。展览方面主要有三部分,一是针对青年人,比如我们的青年展,挖掘青年人才;其次还有比较重要的个案研究系列,把在世的、过世的艺术家,从相对年轻的艺术家,如陈丹青、段建伟做个案研究,最后提升到做靳尚谊先生、钟涵先生、闻立鹏先生、闫振铎先生等老先生的展览。这些个案研究是非常重要的,能够把艺术家个人在艺术上的成就充分展示。
艺:那油画院选择的这些“个案”艺术家的标准是什么呢?
杨:首先,个案艺术家在艺术上必须得有相当的探索和绘画语言的表现力。其次,艺术家不光是有自己的风格,也有自己的影响,这个影响包括对学生、对周围、对后辈有相当影响;第三就是艺术水准需要达到能够让社会认可,是具有一定公认度的艺术家。
艺:本次展览“自在途程——靳尚谊油画语言研究展”意图全面呈现靳尚谊从1950年代以来在油画艺术上各个阶段的探索和思考,我们知道靳尚谊先生的创作是处在中国油画发展的一个特殊时期,能结合时代背景谈谈那一辈艺术家对中国油画发展的探索吗?
杨:靳先生那一辈艺术家可以说是和新中国同龄的一代艺术家,他们处在中国的整个政治经济文化建设发展过程当中,是亲历者,又是其中的成长者。最主要就是他们早期完整建立起了一种学术人格和人生价值,和一种热爱艺术的精神。那一辈艺术家画画不是为了卖钱,也不是为了出名,就是对自己热爱的艺术的坚持追求,渴望将其达到高水平的探索。从油画引进中国,每一代艺术家的探索都是非常不一样的,第一代人出国留学去研究什么是真正的油画,那些艺术家除了个人的艺术学习,最主要的还是把教育体系带回来,把油画的系统带回来,在国内办学、培养人;第二代人主要是以徐悲鸿、吴作人先生代表的艺术家,他们进一步研究欧洲现实主义部分,同时更加完备的建立体系,在国内建起艺术教育部分;第三代差不多就是靳尚谊先生这一代,他们在前辈的基础上有了很深厚的根基,更加深入油画艺术、绘画语言和油画特性部分。他们的创作有更深入的展开,如画外光色彩,研究造型结构和表现现实主义创作的大型创作研究。靳尚谊先生那一代人身上一直是在进行教学、社会创作和个人艺术探索,到了改革开放以后,这一代人有着非常重要的根基。像我们观察其他非油画的国家,如第三世界的国家,没有一个国家能像中国那样传承西方油画研究教育的体系,他们的油画是直接进入西方现代,这是中国非常有意义的时期。这批先生们对中国改革开放后上学的年轻一代,影响最重要的地方就是我们不用出国门了,我们可以在这体系里做很深入的研究。其中不能不提的是,我们有了中央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的特点就是举国家之力,由毛泽东写下“中央美术学院”五个字的匾,由中央确定院长,并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华人里调动最优秀的艺术家,而组合成中央美术学院。这是解放后特别重要的一个举措,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艺:展览中第一篇章是“线条与色彩的乐章:踏上现代主义之路”,主要展示靳尚谊先生近年来创作的作品,其中可看出与其之前风格不太一样,靳尚谊先生开始尝试对现代艺术中的线、色彩和构型进行融合实验,您如何看待这种尝试和转变?
杨:应该说我们切入的是19世纪现实主义写实,留苏的更是带有现实主义、革命浪漫主义的部分。改革开放后中国油画艺术向两头进行拓展,有一批人走向古典,文艺复兴方向,主要进行源头上的研究;一部分人向现当代,甚至前卫艺术发展。这是中国发展的重要时期,把整个西方油画最古典到最现代、最写实、最抽象的全部范围都有所涉猎。靳尚谊先生这一代艺术家的根基是非常现实主义的,像靳先生研究古典写实,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为了研究油画的深入,提升油画的品质,而对油画语言深入研究探索。到了现在,当他完成了这部分探索后,也开始涉及到现代主义部分。现代的部分有两方面,一是绘画艺术有了根本变化。现在绘画的记录功能,重大历史功能,还有宗教情节故事功能都被取代了,绘画已经不是本体的重要价值。从尚塞之后,绘画形式就回到绘画是别的任何艺术形式都不能达到的地方,绘画艺术是视觉的、造型的、色彩的、节奏的、构成的表现力。这种表现力从后印象开始展开,增加了中国艺术里最重要的东西——象征性的意味和审美性的功能。除去了故事性,更关注艺术本体的审美价值。从而画面更加平面化,充满装饰感。另一方面,靳先生研究现代性还有很重要内容的就是涉及到“油画民族化”的问题。油画从引进国内开始,就有在这土壤如何发展,如何对中国文化进行融合还是对抗等问题。留学去学习油画的艺术家们有些人回国后一辈子就再也没接触过油画,而是一直以国画进行创作,当然他们的油画语言、因素等都没有去掉,而是产生了一些融合;有的艺术家国画、油画一起创作,他们不断在油画里改造、注入很多中国绘画性的东西。在我看来,靳先生对现代主义探索其实就重合了这样两个功能,一个就是现代主义的本体审美价值和象征表现价值,一个是“油画民族化”问题。
艺:正如您刚才谈到,油画作为中国一百多年引进的种类,如今在全球文化交汇的新情境中面临了很多挑战,近年来靳尚谊先生提出“写实油画的观念性研究”这一新的课题,我知道您对写实绘画也有较多的关注,那么您觉得像这种以具象写实为风貌的现实主义油画的未来在哪里呢?它将在中国油画的下阶段发展中具有怎样的意义?
杨: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写实油画实际上是一种表现力,而没有一种绘画能取代写实绘画。写实不是写“实”,而是写“真”——真情感、真感受,那种让人可信的感染人的东西。好的绘画到最后,像伦勃朗、米开朗琪罗等很多大师的绘画到最后晚年都是“写”的,“写实”里要注意到“写”,而不仅是“实”。中国人许多人把“实”看成是图片、对象、真实,看成一种“死”的东西,这是有问题的。可以说,中国传统画论中的“似与不似”是批评“实”的。西方没有一个东西能取代他们的写实,当然他们的“实”指的不是我们说的物质的“实”,因为万物是有形有像,世界万物若是把形象去掉了,我们就很难区分世界,这是宇宙上的一个本质规律。只是从我们还是个孩子开始画画涂鸦时,就会去画出各种形状。这种象征性、有生命力的,感染人的,可信度很强的,其他语言无法替代的东西,就是写实。对于写实有一度被歪曲成一个观念:“实”的事物没有用了,应该画“意象”。而“意象”我们中国已经画了几千年了,我们就是没涉及到“实”和“纯抽象”,因为我们理论上是不太设涉及这些的。这是我要说的认识论方面的内容。最主要的写实绘画,不是要写一个情节,一个故事,去记录一个形象,这些功能没有了才好,才能使得绘画变得更加具有审美功能。比如靳先生这些画,用什么图片对象都是无法取代的,他的色彩像交响乐一样,色彩的韵律、造型的品格、构成的意境,这些写实和抽象意象都能做到,不可将他们看成什么是过时的,实际上都是无法替代的表现力。只说是到了现代后,写实不是过去意义上的那些功能,现在把记录等包袱都甩掉了,使其变成在本体功能上有非常大的发挥。所以写实部分我觉得是大有前景,它不是表面的细致的摹写的真实,而是一种情感和意境。
艺:那么靳尚谊先生作品的当代美学价值是什么呢?
杨:靳尚谊先生把写实的绘画通过东方的勾线和西方造型结构的组合后,把油画元素进行相对平面化的、装饰性的、表现的探索。他作品的当代价值我觉得是中国的当代价值,和西方的当代主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