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肖像”作为“文明的回响”系列展览第三部在太庙艺术馆展出,在此次展览中,王颖生作为艺术家展出了他的“大学系列”作品,这系列作品聚焦一系列教育大师、先贤,并以此构成一个时代的知识面貌;作为一种创作模式,这种历史人物的肖像创作又与他参与过的“为劳模造像”迥然不同。“时代肖像”展览期间,中央美院艺讯网专访王颖生,谈及两种不同的肖像创作模式,更详细阐释了他在创作过程中如何提炼生成一个“大学系列”民国大学者形象,也从其创作经验出发谈及肖像创作中的时代性问题,以及中国画中的肖像观。
时间:2018年1月19日
地点:中央美术学院
采访撰文:张文志
采访对象:王颖生
在“时代肖像”展览看到您是有一件《蔡元培》像展出,是“大学系列”中的一件。这种对先贤、知识分子的描绘,也是中国绘画传统的一个题材,由专门的“先贤”绘画,也有表现文人雅士的“高士图”,这是儒家士文化的一种体现,也一般都有“隐逸”趣味。您创作这一系列作品时,对这一系列人物、题材是一种怎样的态度?
王颖生:“大学系列”作品当时是应清华大学一个文化教育中心之邀而创作,这系列作品都是表现在中国教育领域投入一生、奉献出自己一切的大学者、大教授。这次展出的《蔡元培》是2002年创作的,当然这系列作品我一直在进行当中,只是在俄罗斯访问期间中断过一段时间。为创作这系列作品,我翻阅了很多大学者的资料,我发现那一代的大学者不仅学问好,甚至人物整体的形象都很好,可能就是当一个人学问、能力、思想都到了一个程度后就是另一种气象,所以我对这一批人是很特殊的仰望。我看他们的时候觉得他们就是代表了一个时代,代表了一种学术方向,他们的品格、思想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了后人,可能也是这种态度支持着我一直画下来。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看描绘对象的态度就不同于传统绘画文人雅士题材,也不是要表现归隐情怀,而重在表现这个人物的思想和学识,并通过这个人物展现出那个时代的文化精神。
您的这一系列作品,或者说这一类型的创作,描绘的人物虽然都没见过,但对这个人物形象却不陌生,在我们的教育、阅读当中早已刻下一个形象,包括您自己。您在创作的时候,如何处理画中形象与脑中既定形象之间的一个关系?您创作的形象又是怎样提炼成型的?
王颖生:应该说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满意的、心意的人物形象,以此作为自己做人、做事、做学问的标杆。其实从我一开始研究这个人,到最后在画面成型有一个升华的过程。我从读他们的个人传记、回忆录、周边的人写的文献资料入手,慢慢的,这个人物的形象就在我心目中越来越清晰,随着查找、阅读的资料越来越多,就把诸多信息进行综合,形成我个人的一件,或者就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和理解创造出人物形象。可能这个人物形象会与大家脑中的认知不谋而合,但假如我找到了一个跟别人不一样的角度,我是会毫不犹豫选择这个角度的。哪怕我表现这个人物的青年、中年还是老年,我都会有自己的选择和考虑。整个人物形象的提炼过程,会对别人的形象认知有所顾及,但不是全部,我会结合这方面的考虑,主要呈现的还是我个人对这个人物的理解。
比如这个系列中的胡适肖像,他在国外获得好几个博士学位,26岁回到国内成为好几个大学的教授,画面描绘的大概是他30岁左右的一个形象,他大概也是在这个年龄形象出现在中国新文化运动中的。胡适应该是中等身材,我就做了一点点艺术加工,在他的清秀之中透露出一丝挺拔,把他创作为一个有着文人秀气,但身体又比较健硕,反映也很机敏的男性形象。再比如说《蔡元培》,他也是小个儿南方人,但我还是表现为中等偏上身型,有意识拔高了一点,让人不觉得这是个小个儿,因为这一人物形象的学问、人格魅力之大,在你心中已经忽视他的身高了,所以我是这样画的。此外,在文献中很少看到他们很清晰的全身角度形象,我实际上也是找了很多民国时期人物的照片,参照他们的服饰拼在一块,并不是说历史上就真的有这样一个形象,是没有依据的。所以这个人物形象有点像是民国时代知识分子的一个形象集成。
我还看到您一些别的作品,比如当时“为劳模造像”的一些素描作品,这是两种不同的创作模式,一种只能从文献、阅读中获得人物信息提炼出一个形象,而“为劳模造像”就不一样,这个人物就坐在您面前。您可以讲一讲这两种不同模式的肖像创作。
王颖生:“为劳模造像”是写生,强调的是现场感,这个人就坐在我对面,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他,更没有研究过他,只能通过短时间的交流和接触获得一种形象认知。“大学系列”是一个遥远的记忆,我很远的距离去观望一个人,是对一段历史的回顾,有着时空的差别。一个是面对面,一个是对那一代人遥远的致敬,对是遥远记忆的观察和表现。
本次展览的主题是“时代肖像”,您也是展览的策划参与者,对于这个主题,您怎么理解,我们应该怎么认识肖像的时代性?
王颖生:这个展览在策划期间曾经叫过“中国面孔”、“中国肖像”,后来几经修改改为“时代肖像”。每个时代都有这个时代的特色,比如通过吴作人等人就能看到民国时期的面貌,后来五、六十年代又有这个时期特定的特征,现在看来都形成了一定的文献性。每个时代都有特定的人物、特定的场景、特殊的经历,有的可能一个形象就代表了一个时代。比如说铁人王进喜就是中国石油事业艰难发展时代的一个肖像,他就代表了一代石油工人,是有时代烙印的,整体又构成一个时代印象,我也觉得很契合我们整个展览的宗旨。整个展览也涵盖了比较长的时期跨度,一直到当代的劳模肖像,通过展览看到不同时代、不同环境、不同阶层的人,这些都代表了不同的时代。
您刚才是从画面的形象出发阐述了肖像的时代性,那从艺术表现的语言和方法角度,怎么看这个时代性?可以结合您自己的创作经验谈一谈。
王颖生:这也是肯定的。比如中国早期油画还处在比较幼稚的阶段,就会努力向欧洲学习,呈现出特别想接近北欧或者法国、意大利的趋势状态。后来五十年代出现中国的土油画,因为没有走出去,只能自己内部慢慢摸索油画的造型规律。当然到了现在就是特别多元的状态,超级写实的,表现的,对材料的不同理解也有了很大变化。这些都在这次展览的作品出来规律,也就是说你只看到一件作品的技法语言,也能判断出属于哪个时代,这也是一种时代肖像。中国水墨这块,过去也用水墨表现肖像,比如明清肖像都画的十分深入,有些观点认为中国传统没有肖像,这实际上是一种在学术上不负责任的说法,中国画自有超强的表现对象的能力,比如说“谨毛失貌”就是讲肖像的刻画,比如说“肖似”就是将肖像如何接近对象,中国画领域有很多这样的专业形容词。可能中国画这种材料太容易毁坏了,保留下来的遗存不是很多。我自己用水墨表现对象的时候,实际上也是结合了色彩、水彩、素描的表现方法,将这些跟中国画材料结合起来,可能对肖像的近距离深入刻画能更往前一步。
您在中央美院从事壁画专业的教学,对于人物肖像的描绘,壁画应该是比较早的一种表现形式和载体,您可以简单讲讲中国肖像最早的一个状态,以及今天在壁画领域的状态。
王颖生:中国汉代的时候,比如说论功行赏,就会把他的肖像、形象画在一个高台上,把他的功绩写在上面,后世人们也可以去瞻仰,这相当于一个窗口,是国家推崇这些人建立的功勋。再早的时候,包括屈原在《天问》里面都有很多这样的记载,比如在宗庙里面的肖像。所以中国肖像画很早就存在了,也带有强烈的功能性和礼仪性。后来一些墓室壁画也画肖像,表现墓主人一生的丰功伟绩。
肖像也是壁画创作的一个重要题材,而且现在壁画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因为中国基础建设的发展,城市规模的发展,给壁画带来了很多机会。但很多时候壁画的时间周期很短,很多项目也是应邀而上,这也给艺术创作带来很大难度,也容易出现粗制滥造,我也是希望壁画人能珍惜时代的机会,真正发挥自己的才能。
图/艺术家王颖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