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随着2020年的到来,最早一批90后迈入了30岁的大门。回望1980-1990年,似乎早已离我们远去。“8090后”还年轻吗?在“90后”都逐渐淡出大众话题的今天,“垮掉的”80后几乎被遗忘了。如果说2003年“非典”期间,“8090后”中的大多数人还记忆模糊,那么此时此刻,他们又在思考什么?同代人的目光总是相似的,但又有一些不同。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同代人中,以为自己的一代,是特别的一代。
针对此次新冠疫情,继“往事并不如烟”系列后,艺讯网新推“8090后艺术家纪实”特刊,重点邀请80、90后出生的一批青年艺术家,围绕艺术生态、创作、生活、家四个话题,记录他们在疫情期间的状态。第五辑我们为大家带来:郭新元、黄山、蒋春林、江上越、李铮、司康、施元欣、王国召、王启凡、王蕴涵、于霏霏、姚然(按姓氏字母排序)等12位青年艺术家。
01
新冠疫情爆发,一方面,艺术被指没有多大功用,另一方面,国内的艺术机构又几乎都处于闭馆状态,艺术行业停摆,一些展览、艺术博览会等从线下转为线上。在这样的艺术生态下,艺术家们有着怎样的态度与思考?
郭新元:我不是全职型艺术家,疫情期间也有很多工作要做,但由于不用外出上班,反而有了很多专心画画的时间。我认为投身艺术是一个很长线的过程,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难而被冲击,但是在遇到磨难时,我们能用艺术来做些什么,也许是我们应该共同思考并实践的问题。
郭新元,瞭望塔,丝网独幅综合材料,120x90cm,2019
施元欣:疫情爆发后,一开始我觉得搞艺术的真是无能为力,心想除了医护工作者、病毒防疫研究者、物资保障供应者以及维持社会秩序的工作者等有用外,其余皆“无力”。当然这样庞大的社会结构也难绝对区分彼此,而是相互制约和相互依存的关系。艺术家这种身份也不例外,必有它的社会功能和作用,人们对艺术的审美需求需要艺术家的勤劳与智慧。至于当下各艺术机构举办的展览都在停办或延期,抑或是被倒逼为从线下转为线上。我个人认为与线下的展示方式还是有绝大区别的,尽管当下已进入大数据人工智能时代,它们通过互联网和新媒体的方式发展起来,但传统的线下展场也不会被取缔,只是时间问题。
姚然:疫情下除了自由活动受到影响,其他方面我的状态都与往常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世界经济暂时性下滑,艺术也难能幸免,所以目前艺术行业的现状不太乐观,但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莫言在诺贝尔文学奖的发言提到过“文学是无用的”,其实艺术也是无用的,但艺术家是有用的。许多艺术家仍在思索自己的创作,包括艺术界的艺术从业者仍在努力工作。尽管活动受限,我们同样可以通过线上来分享、传播。
姚然,哀悼基督-素描石膏像,纸本素描,120x95cm,2008
黄山:这次疫情爆发的范围之广出乎了全世界的意料,也打破了国与国的地理界限。艺术生态也会随着经济、政治等事业而面临更大的挑战,从相关资讯可以直观感受。一些艺术博览会被迫取消,画廊和艺术机构也受到冲击,就连每年的艺考都被迫延期。
王国召:这次疫情毫无疑问会对经济产生比较大的冲击,当然我不是学经济的,这也只是个人感觉。所以对艺术市场的影响我认为应该是会有比较大的冲击,但是就艺术创作来讲,其实倒是会让很多人静下来多做、多思考。对我而言,疫情影响了回京后的很多工作计划,工作室的搬家与装修也歇菜了,所以只能先把眼前的事做好了。
王国召,无题,水彩,尺寸不等,2020
江上越:我觉得艺术生态会有很大的变化,以我身边发生的事情来说,因为疫情我在日本的展览筹备工作,由线下碰面开始更多地转为线上开会。在不得已需要见面的时候,各自都带上口罩,尽量减少官方的话。单刀直入的开会反而效率更高。
日本3331艺术博览会为了没有亲临现场的客户,在博览会结束后采用线上展示、销售,线上对谈等内容,线上的艺术活动有很大的发展。日本企业家远山正道和我聊的时候也有同感,他谈到自己非常关注这个领域的发展,同时创办了云端艺术平台新公司Artsticker。
3331艺术博览上江上越展出作品《擦肩而过的诱惑》 艺术家供图
司康:现在全世界在疫情正处在一种艰难的时期,艺术家们原本正常的生活轨迹也不得不发生一系列的改变,在这种情况下,艺术家们更需要冷静面对,探索艺术与灾难的关系,让艺术真正地凝结信心,鼓舞斗志,讴歌人类在抗击灾难中可歌可泣的精神,并深入反思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在灾难面前汲取经验,总结教训,启迪我们的心灵。
王启凡:疫情最大的冲击可能还是遍布各处的整体状况,现在看来全球的经济都面临停滞。很明显的是,我在家的两个月跟平时相比几乎产生不了任何消费。艺术生态只是这其中的一个环节,现在有向线上转换的呼声,我认为除非生活中新革命性改变的到来,否则艺术品这个东西转化到线上销售前景依然不清晰,消费级别的艺术与产品的交界地带可能会持续生长。
李铮:面对疫情,艺术家能做的确实不多。在家自我隔离,不给一线奋战的勇士们添乱,尽量配合国家的防疫工作吧。目前疫情正在全世界传播,交通的便利使得人们能轻松到达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资讯和信息每分每秒都在更新,其实无论在外面,还是隔离独处,危险就在我们身边。除了防控病毒,我们更应该认清资讯给我们带来的危害。明辨是非、分清善恶至关重要。好在艺术家依靠直觉就有洞悉世界和明察秋毫的眼光。
王蕴涵:今年的疫情对我的工作确实产生了一些影响。作为家具产品设计师,每年的各种设计展会是很重要的项目输出和导入的渠道。三四月原本上海、米兰、深圳都安排了一些参展项目,现在上海和深圳的都延期了,意大利的疫情愈发严重,米兰家具展有很大可能会被取消,所以今年的工作重心会稍微有些调整,产品设计的工作压力不会很大,让我有时间和精力去拓展一些其他方面的设计项目,比如尝试着做了几个室内设计、展厅设计的项目,甚至有精力做了一套一直很感兴趣的陶瓷餐具的设计。在国内疫情缓解复工后还有时间去陶瓷工厂里去学习了最新的陶瓷工艺。毕业以后一直在做家具设计,并没有机会去做其他方面的尝试,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整,拓宽了自己的技能覆盖面,才发现原来自己能够做的还有很多,所以这次疫情带给我更多的是机遇和挑战吧。
Stretching Chair,王蕴涵,95x100x100cm,扶手椅,2019
于霏霏:今年上半年原定的欧洲展览计划因为国内和欧洲的疫情扩散的原因延期了,因此今年的工作内容和重心也有了一些调整。我从疫情开始之后就专注在视觉文化科普的长视频内容制作和分享上,做了几期《霏霏的艺术蛋白碗》视频。自从周更以来,我们用了整整两期全长一小时的内容聊了聊疫情下的艺术行业以及我在这个环境下作为一个视觉工作者的认知和感悟。中国的艺术文化行业受制于很多客观条件,观众没法接触到质量足够高、内容足够多元的内容。大家也对艺术行业和艺术家的生活充满了好奇。作为艺术家运营的自媒体,我做的视频也许能给大家一个最近距离接触艺术的非常规机会,欢迎大家收看。
《霏霏的艺术蛋白碗》第三期封面 艺术家供图
《霏霏的艺术蛋白碗》第四期封面 艺术家供图
蒋春林:这段时间触动挺多的,当然在我们这个艺术环境里经常有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见多了也容易麻木,想多了未必是好事,吃吃喝喝过日子最好了,既开心又长寿。虽然偶尔膈应一下,但过段时间就好了。面对重大的灾难冲击,鸵鸟也是躲不掉的,病毒之下众生基本平等。面对灾难更能看清人的恶和善,感动的事情很多,咬牙切齿的事也不少。但想想疫情期间奋斗在一线的医务人员,在那么危险的环境,拿命在拼,觉得生活还是挺有希望的,再自私点想想自己,碰到的都是小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这是很多人需要学习的吧。我觉得艺术家首先应该是个人,没必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因为我们大部分时间是在自嗨,所以很容易越想越觉得自己了不起,做的事情很伟大。其实也没啥,比如说倪瓒画张画,他一开始应该还是以写胸中意气为目的,并没有期望后人看到这张画如何动容,也想不到现在的人们会在博物馆对着《六君子图》顶礼膜拜。
元·倪瓒,六君子图,纸本墨笔,61.9x33.3cm,上海博物馆藏
倪瓒既洁癖又苛刻,却可以散尽亿万家财遁迹太湖。他脑子里面的世界非常有意思,我们很难够着。对比当下我觉得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实艺术家一般都是比较敏感的人,容易见一思万,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浮想联翩。我隐约感觉到现在的艺术太容易套路化,我自己也一样。后来想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至于是不是作品,或者是不是对美术史有回应,好像没有太大必要。这是一种自然的事情,如果太刻意,反倒显得鸡贼。有时候跳出一个环境来看自己,用第三者的身份就没那么多负担,很轻松,一下子就解放了,等于拥有了更宽广的世界。这段时间虽然没那么热闹,但是却让人更冷静清明。
02
互联网时代,我们轻易就能获取到大量的信息。真真假假的数据,满足完阅读却让我们更加迷茫。艺术家们怎么看待这些消息,这对他们的创作有何影响?
王启凡:对于个人创作而言,这次疫情并没有什么影响。对艺术家而言可以选择走近它,也可以保持距离。这段时期我把自己关起来读书、写作并深陷其中,是一段非常可贵的经历。我在每天小憩和吃饭的时间听外面发生的变化,这对我而言更多的是心态上的沉淀,感受到生命和个人的渺小。朋友们或许会感触艺术在大灾难前的无力,这也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点,好的艺术作品也可以像病毒一样,在社会中寻找宿主、感染他并广泛传播,但不要妄想改变宿主。
“这段时期我把自己关起来读书、写作并深陷其中” 王启凡供图
姚然:我不是特别关注这些舆论消息,尤其在这样一个碎片化的时代,偶尔也只在茶余饭后看点新闻。我的创作基本按照自己的思路、想法进行,不会轻易被周围的信息所干扰。有些艺术家热衷于“歌功颂歌”、“蹭热点”,疫情下我们是应该怀有悲悯的心态,而不是“消费”它。经历过这段时间,我会思考这些,把它放进我的一件有关病毒传播史的创作计划中。
疫情期间姚然为自己的动画创作准备的水彩素材 艺术家供图
郭新元:疫情期间,很多行业都受到了大的冲击,人们遭受苦难、生活停摆,让我意识到其实我们之前所谓的日常生活实际上有多么可贵,在疫情过后,应该收拾起自己越来越浮躁的内心,去认真的做事情,用心去体会生活。艺术家在面临这样大的社会灾难时,第一时间往往是苍白无力的,只有保存住这一刻最真诚的感受,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与其他人产生共鸣。
江上越:这次的疫情让我停下脚步深入思考的同时,启发很多。因我的作品是跟“交流”有关,这次疫情也是以人的“交流”传播,它本身也是非常强烈的“媒体”。让我更可视化了高速国际化的当下,国际化、全球化意味着什么?人的流动和信息的共有会带来什么?
于霏霏:因为疫情开始专注做自媒体的原因,也接触到了媒体人的日常和工作内容,以及他们的工作属性。媒体的工作性质中对工作者高效处理信息并在相对有限的时间内进行有效精准的输出,让我获得了大量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视角,也迭代了我对繁冗信息处理的能力。我过去的作品一直跟文字和观点表达有关,这次更加是跳过了物质化载体,直接以输出观点作为结果了。
最近我没有完成任何作品,只是在做一些即将要做的作品的方案和草图。因为我在自媒体的内容生产里跟世俗生活相关的观点表达有了输出的渠道,作为艺术家的研究就终于能更加纯粹地从艺术本体的角度考量。
疫情期间于霏霏工作室一角&工作台 艺术家供图
蒋春林:互联网信息的影响大家谈得也比较多,其实有好有坏。好的方面是大家交流跟学习更方便了,获取知识的渠道和量都是平等的。坏的方面是信息量太大,分不清真假,如果没有思辨就很容易被利用。我以前经常跟朋友开玩笑,咱们的脑子是自己的,不能变成别人的足球场,让别人在我们脑子里把球踢来踢去。今天最难的我觉得还是选择,因为诱惑太多,每一条路都有人成功过,看着好像都闪闪发亮。其实亮光下都有陷阱的。我觉得好的方式是回到自己的内心,做跟自己切实相关的作品,真正打动人的东西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其实这应该是慢功夫,急不来的,急功近利总是出不了好东西。有些看着挺唬人的作品是经不起时间推敲的。
马塞尔·杜尚 图片来源网络
从我自身来说,以前好像挺好学的,什么媒介都想了解、都想做。什么书都想看,哲学、思想史看不懂也要硬看,实际上有点瞎搞。在很热闹的环境里,自己如果不搞很多花样就显得落后,但是冷静之后,就发现真正让自己有高潮和回味的就那几样。多了反而迷糊,少了则更清明,走起来更轻松。我有个画国画的朋友挺智慧的,他只要觉得烦闷就扔东西,当把不需要的东西扔掉之后自己反而开心了。这一点做得比较厉害的我觉得是杜尚,他不管去哪里带的东西就几样,非常少。所以他一辈子活得洒脱。我觉得人的理想还是要有的,但是不能贪婪,太过了就是包袱。不过道理是这样,真正做起来挺难的,难上加难,比登天还难,古往今来没几个人能做到的。
蒋春林视频作品《猎人的告白》截屏,行为表演、录像,8’59’’,2019 艺术家供图
司康:互联网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给与了我们海量的信息与言论,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丰富。同时,海量信息的背后,我们到底能汲取多少有用的营养这是一个不得不思考与面对的问题。对我而言,我不太关注舆论媒体的消息,一个艺术家要在与世界交流的过程中时刻不停地告诫自己要保持主体精神的独立性,不可在鱼龙混杂的舆论中迷失自我。创作是一个自我情感与观念的表达,它不会受外界特别大的影响。
司康,幻城之境系列之一、二,55×75cm,水性材料,2019
施元欣:前些日子,央视的朋友想拍一个关于疫情期间教育行业众生相的片子,需要采访和跟拍一些艺术院校师生的日常,找了我。想想每天都在刷各种网络平台上的信息,而你今日所见信息,明日却被定为辟谣,后日所见的信息,大后日将有可能又是辟谣,确实让人感到疲惫,以我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受访,所以委婉谢绝了!对谣言的发布者是何居心,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真想要知道,必须竭尽可能去汇集各色各样的信息,通过理性分析后得出你想要的答案(当然也只是你想要的答案罢了)。这样费劲扒拉的做这事,还不如回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中,毕竟专业人士干专业事嘛!影响肯定会有,如果不是疫情的影响,也会有其他事来影响你,就看你如何去面对和克服罢了。
施元欣,天之舞,纸上绘画,76.5×57.6cm ,2018
王国召:首先非常幸运的是我们家这次疫情是在海南度过,虽然住的小区也有封闭过一段时间,但是过后也逐渐恢复了常态,我经常带着孩子去海边玩。这么被迫停止创作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就好像说蹲下去是为了跳得更高,我也期待着整个疫情过后能够更好地回到工作状态。
王国召,“启示录”系列作,尺寸不等,2020
瘟疫作为人类发展的长期敌人,从来没有被消灭过,从过去的艺术创作中能看到很多表现人类与疾病作斗争的作品,其实这也绕不开一个更核心的问题——生死。面对生死反观自身,那永远困扰着我们的三个问题——“我们是谁,我们从哪来,我们到哪去”,也一直值得讨论。其实此时此刻,最大的感触莫过于对受疫情影响的人们和在一线与疫情斗争的医护工作者表示特别的同情和尊敬。在这件事当中,他们面对的是真实的生死考验,我们应该给予他们更多的关怀与支持。
李铮:互联网、移动端大量的信息需要我们用心去过滤,大部分资讯看标题就知道有没有必要点进去了。我获取信息的途径还是公正、客观、负责任的,历史悠久的主流媒体,他们的价值判断是有传承的、正义的。面对灾难,不负责任、断章取义的猜测和妄想都是不怀好意的,我们也难免会被负面的情绪带动,所以还是得提醒自己要清醒。我现在很少看互联网的信息了,有了大块的时间,不如多读读书、看看历史,毕竟历史在不断地重复,有些答案就在过往的时间里。
王蕴涵:从疫情开始就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疫情的进展,国内最严重的的那段时间一直关注着微博上的肺炎患者求助超话,那些肺炎患者和家属的求助帖子每分钟就会刷新几十上百条,每天不停地刷,十分焦急又无能为力,感觉自己心理上也出现了很大压力,失眠了好多天,也没有什么工作的心情了,感觉不能再继续这样消沉下去,我就把微博、知乎这些软件都卸载了,强迫自己回归正常生活,看设计网站,画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随着疫情渐渐好转,求助的那些患者开始陆续得到救治,今天再打开看肺炎患者求助超话发现已经没有人发帖了。
黄山:这次疫情来得突然而猛烈,让我回忆起2003年的非典疫情,举国上下戮力同心。当然国家危难的时候总是有人挺身而出,这次抗击疫情的战役中涌现了很多动人瞬间,我的关注点一直在普通的个人或者阶层上,他们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此次疫情就有很多“逆行者”,这并不是被创造的英雄,而是真实存在的。这期间,我创作了浮雕小稿《青春力量》,体现的是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年轻医护人员和志愿者。他们身上“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正是我以往创作的内在核心——聚焦中国历史上的侠士阶层,他们心怀天下。此次抗疫一线的工作者正是“士”之精神在这个时代的显现。
黄山,青春力量,泥塑小稿,30x50cm,2020
有一个趣事,还记得2016年在宜兴创作的阶段,我上网购买防护服模仿美剧《Breaking Bad》的海报,纯属娱乐之用,当时那种防护服给我一种完全脱离于生活的距离感,这东西与我们生活相距太远,看似毫不相干。但此次疫情,电视和传媒上到处都是身穿防护服奋战在第一线的医护人员的身影,这些人和事变得又离我们的生活如此之近。
“2016年我上网购买防护服模仿美剧《Breaking Bad》的海报” 黄山供图
疫情像一场大考,也像一种催化剂,它考核着原本看上去正常有序的生活和思考方式,病毒侵入的不仅是人体的免疫系统,也考验着社会的很多机制,因此不免会暴露出不良反应和些许紊乱,检测出很多有待改良的系统漏洞。好在,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愿疫情早日过去,愿经历此次磨难的人们真正的重新思考,愿一切都好,加油!
03
因为疫情,我们被迫隔离在家,和父母、孩子、朋友......在一起,艺术家们和谁在一起?他们又有何感受?
司康:我很幸福的是疫情期间与家陪伴在一起,很难找出这么大段的时间陪在父母的身边,去享受美好的亲情带给心灵的滋养与感动。生活本该如此,平凡而快乐。我也真挚地祝福疫情期间,朋友们能身体健康,克服困难,勇敢前行。
郭新元:本打算过年在家待一周左右,结果一直到2月中下旬才回到北京,并且居家自我隔离十四天。从上学的阶段开始假期总是在家一两周就走了,因为这次疫情反而和父母一起很长时间,在此期间还帮助母亲学会了直播上课,很有成就感。
郭新元,积雨云,丝网独幅综合材料,120x90cm,2019
黄山:从大年三十前一天回家一直待到现在未返京,持续两个月了。跟父母住在一起,父母还没有嫌烦,每天我们一家人研究、尝试烹饪,从2008年上大学以后就没有在家待这么久。
江上越:疫情期间我在日本,是和父母一起居住的。因我从本科就去中央美术学院留学,每次回到日本都是寒暑假,匆匆忙忙,可以说八年来都没有和家人长久生活了。
王启凡:这次疫情我在家,和父母在一起,很多年没有在一起住了。
于霏霏:年前疫情发展得有点让我害怕,所以我就把票退了没敢回家,担心途中感染,会影响家人。我自己在北京的家中独处,好在家里有一猫一狗,也不算太冷清。但确实没有过这么长时间跟整个人群隔绝的体验。一个人在家里看雪,加上最近工作强度和压力都大,感受还挺极端的。
“我自己在北京的家中独处,好在家里有一猫一狗” 于霏霏供图
王蕴涵:这次疫情期间我一直和我先生两个人在珠海的家里隔离,没有回老家。我们是同专业的美院校友,所以共同话题比较多,隔离期间也并没有觉得无聊。他现在在地产公司做甲方,疫情期间很多乙方设计公司无法上班,有个酒店项目又很急,所以我就帮他一起给这个酒店项目的公区做了室内设计。小小的书房,两个人的电脑像网吧一样一字排开,找回了当年设计partner的感觉。隔离的这整整两个多月,家里乱糟糟,人也乱糟糟,两个人每天吃过午饭就对躺在沙发上,一觉睡到晚饭,谁也不嫌弃谁,也挺岁月静好的。
“小小的书房,两个人的电脑像网吧一样一字排开” 王蕴涵供图
蒋春林:这段时期跟家人呆在一起的日子算是近这几年最多的。跟朋友一般都是通讯联系,很少聚会。跟家人在一起讨论最多的还是生活问题。跟所有的父母一样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子女的终身大事。可能是最近憋得太久了,前些天去了趟海边,看到海之后人的心情好了很多,阴郁一扫而空。看到海里的波浪使我想起马远和杉本博司,我觉得他俩在创作上有传承关系,但是这种传承不是作品形式,而是精神层面的。他们都是属于很会研究的人。
“前些天去了趟海边,阴郁一扫而空” 蒋春林供图
希望全球的新冠疫情早点过去。我们能从这些灾难中多吸取些教训,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才好。最近网上有些人开始欢呼要总结什么抗疫成功的经验,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我们是不是伤疤还没好完全又开始上串下跳了。
李铮:这段时间一直跟家人在一起,我难得有时间跟孩子一起画画、练琴。每天都会带孩子一起临摹些简单的白描。孩子练乐器,我也会跟着练。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各种技能的训练都需要专注,都是用时间堆积起来的。我这个年龄很难再找出三万个小时,把某种技能掌握熟练了。但是做总比不做强。
“孩子练乐器,我也会跟着练” 李铮供图
施元欣:去年我的父母来帮我们带娃,因娃还小决定在北京过春节,今年如果没有疫情,我们全家早早就在潮汕老家过节了,如今只好在北京家中隔离来度过第二个在北京的春节。我的父母很配合,近两个月时间都不迈出家门,也就近日春暖花开,带娃下楼赏赏花,有时会和朋友家的小孩连线视频通话一下。我们家和睦相处分工明确,我父亲在协助我们带娃的同时喝点潮汕工夫茶、吹个笛子,很带画面感,我母亲主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勺、米面油盐酱醋,我老婆主要陪孩子讲讲故事、做做游戏。当然这些工作我都有参与,但我主要负责外出采购生活必需品。整天是四个大人围绕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兼屎尿屁的小娃儿,在此,十分感谢我的父母一如既往的付出辛劳,也为我们争取了更多宝贵的时间和空间来做事情。
娃们只能各自家中相互视频 施元欣供图
出门采购食材 施元欣供图
王国召:疫情期间我在海南的陵水县,本来就安排好的行程,刚放假就过去了。但是原本只是海南的短期度假,但是谁也没想到因为疫情被隔离在小区里,一起住了这么久,当然是非常幸福和珍惜的,因为在北京都要忙,很难长期在一起。
姚然:这段时间,我突然想起来去年年底参与了一次儿童绘画大赛的评奖,有关环保的主题。其中有副画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描绘的是孩子上学的途中戴着防毒面具,特别有魔幻主义色彩。
“这幅作品描绘了孩子上学途中戴着防毒面具,特别有魔幻主义色彩” 姚然供图
04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将我们的生活打乱,突然有了大把的时间,读书、做饭、追剧、撸猫⋯⋯艺术家们是怎么度过这段时间的?
王国召:这个期间主要是陪孩子玩,因为大人们封闭起来还能自觉地找点事消磨,孩子要是不陪着,那就只剩下看手机和电视了。我孩子还小,不像小学生都得做作业,所以我基本都在陪着玩乐高,或者出去活动。晚上哄孩子睡下了,再摸索随便画点什么,谈不上什么创作,就是想到什么画什么,画的也不多。做饭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这期间厨艺有所长进。
郭新元:在老家的前半段时期整天无所事事,当时父母也不放心让我出门,整天圈在家里,看了很多之前攒着想看的电影,回到北京后反而没有了玩的心思,尽管是独自隔离,每天画画,在家做做饭,还练习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乐器,过了一段悠闲又规律的时光,不过好景不长,工作来了,后来就一直在家复工了。
“疫情期间,练习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乐器” 郭新元供图
“疫情期间,独自隔离,每天画画” 郭新元供图
黄山:疫情刚开始的阶段,我关注新闻比较多,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关注疫情的发展情况,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新闻。因为原本没有做好长期居家的准备,前期阶段不免有些焦虑。与疫情之前忙碌的节奏形成很大的反差,反而有些不适应。后来看短期内无法恢复正常状态,便慢下节奏,翻看一些以往不太会翻出的物件和收藏,或为父母购置一些智能产品,以减轻他们日常家务劳动和保养身体,我觉得被迫的慢下节奏会看到和思考许多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蒋春林:疫情期间主要是宅在家里,看朋友圈和学习视频,也做作品,但是不多,主要学习的是艺术行业之外的内容。我在看《国富论》、《老子他说》和企业管理方面的东西。艺术家其实管好自己的创作和助手就可以了。不需要关注太多的东西。以前习惯了想一个人的事情,现在想换个脑子想想大多数人的事。换个思维之后获得的视域更宽广了。不会妄自菲薄和狂大,心态更好。小时候不好好学习,拿个作业本装样子,我爸都会跟我说“你骗别人是容易的,但是你骗不了自己,是否在努力看书只有你自己知道”。现在想起来他说得挺对的,当跳出原有的框架来看事情,豁然开朗。安身立命能够结合起来做固然好,如果不能合起来做。安身的事可以妥协,但是立命的事不能骗自己。还是要有要求,有理想,不然跟咸鱼真的就没区别了。
“我在看《国富论》《老子他说》和企业管理方面的东西” 蒋春林供图
这么长时间宅在家里,对清理自己是很有用的,发现了很多东西是自己没必要的,应该要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学会如何保持清醒的状态挺难的,因为一旦陷入忙乱就会被打回原形。
李铮:现在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整理壁画稿,我目前创作的一个题材,与中国近代西医医院建院的历史有关。在题材上与这次抗击疫情有些类似的地方,不过这个题材我已经断断续续做了两年多了,受疫情影响,没办法立刻下厂制作,但正好有了些时间,深入挖掘一些史料,把画稿整体调整一遍。
创作中的壁画局部草图 李铮供图
司康:这场疫情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充实自己的心灵与能力,我会读更多的书,了解更多的我不曾知道的知识,丰富自己的阅历,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更加的成熟与包容。
“疫情期间,我会读更多的书,了解更多我不知道的” 司康供图
施元欣:疫情期间的前十几天思路比较乱,在创作上没什么进展,更多的时间是在考虑如何保护好自己家人,当然居家隔离是首要办法之一,但也免不了外出采购生活物品,当时实体药店里是买不到口罩和酒精的,网上下单的也是迟迟不发货,好在家里有几个备用口罩,还有烤鱿鱼干剩下的半瓶酒精能用(大多潮汕人都会备酒精在家里等烤鱿鱼干用)。有意思的是老婆第一次体验木刻版画,我有幸成为她的助手,协助她把刻好的板子印出来,没想到她在木刻版画上很有灵气。我呢,得知近日网上售书的打折力度大,应该多买点日后慢慢消化,与书打交道是我其中一乐,有时想能当个图书管理员也很不错。
“在家给老婆当助手帮她印木版画” 施元欣供图
艺术家网购的打折图书 施元欣供图
其实家里有小孩,你的时间就会被支离掉,所以我会等孩子入睡后才开启自己的独立时间,可一进入状态就会成为夜猫子,心里又担心熬夜多了免疫力下降生病了怎么办?最终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总该做点自己的事儿,等到夜深人睡的时候开始伏笔《一笔》系列,未完成阶段,另一组《生命·瞬间》系列通过借用以往《一池春水》系列的创作法式,引申出对微观世界里一切不确定状态做了一次探寻,像是它们繁衍的过程,像是它们博弈的过程⋯⋯
《一笔》创作现场图 施元欣供图
施元欣,生命·瞬间NO.01-03,纸上油墨,22x22cm,2020年
王蕴涵: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事情当然和大家一样是提升厨艺,把所有想吃的东西都想尽办法自己做出来,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都难不倒一个吃货。另外也整理了很多自己的旧物,旧照片,把小学初中的几本日记本都翻出来看了一遍,竟然还看到了自己在非典期间一些感悟,感觉还蛮奇妙的。
“疫情期间,我学做的包子,很丑,但是味道不错” 王蕴涵供图
王蕴涵的日记本&非典期间的日记 艺术家供图
于霏霏:疫情其实并没有太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反而因为做自媒体的原因,我的个人时间几乎被工作压缩得干干净净。最近几个月我也几乎没有生活可言,每天就在厨房弄点特别简单的饭,一锅端,一天可能只能吃上一顿正经饭。上周就因为饮食不规律造成了肠道紊乱,才终于在被窝里踏实修养了两天。艺术家本来的工作生活就有点儿不分家,但这几个月下来,我觉得我还是需要找一个平衡。
王启凡:这次疫情期间刚好给自己一个闭关机会,有些需要出门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被搁置了,在此期间修改和完善了博士期间的论文研究。在创作上,将硕士期间关于中国古代神话的主题上做了延续。同样还是运用水印木刻版画这种媒介,有关古代星宿神话故事中的神兽主题,这多少受到了我论文研究的影响。
疫情期间王启凡的博士毕业创作 艺术家供图
其实攻读博士,对于创作和研究时间上的调剂是一个挑战,有时候你的论文研究可能和创作内容毫无关联。当然这段时间还是以论文研究为主,我的论文着重于现代艺术中的边缘化地貌展开,以北欧地区的一个小画派作为研究对象,探讨了现代艺术中地域性和全球化所面临的矛盾。民间化和神话性的研究和援引其实在世界各个地区都曾经作为一种前卫工具来使用,比如抽象表现主义和眼镜蛇画派,都借用了神话性的创作方法。只不过这些作品因为没有进入主流视野而没有普及。
江上越:虽然疫情期间日本管得不是很严格,不过我平常尽量能少出门就少出门。在家里画画、看书、上网课,和家人聊天。对我来说最宝贵的是有了和家人聊天的时间。
艺术家在家中上网课 江上越供图
3月份本来参加香港博览会,但是因香港博览会的取消,作品安排在香港的白石画廊展出。3月12日,我在东京上野之森美术馆的VOCA(Vision of Contemporary Art)展开展,在上野艺术区的东京国立博物馆,国立西洋美术馆等等国家美术馆都在闭馆的情况下,VOCA展开展是很难得的。VOCA展是以美术馆优秀策展人推荐的方式参展,可以说是日本艺术业内非常重视的展览。之后森美术馆通知说正常开馆,但是艺术家讲座、策展人导览,一系列的公教活动取消了。通常VOCA展的开幕会邀请日本业内重要的策展人、美术馆馆长、画廊、艺术财团、日本文化部、大学机构、媒体记者等等,但是今年为了减少人流,只邀请了日本美术馆馆长、VOCA展的艺术家,策展人和相关人物,连媒体也无法参加开幕,开展之后新闻报社、媒体才能单独进行采访和报道。美术馆保持着随时开窗换空气,并在入口放消毒液督促观众消毒后入场。
上野之森美术馆 VOCA展江上越作品《portrait of communication》 艺术家供图
美术馆究竟是开馆还是闭馆,引起了日本报社和民众的关注。3月17日,日本三大报社之一——《朝日新闻》,以“展览馆——开展的选择”为题作了整版报道。在报道中专门介绍了上野之森美术馆“上野之森美术馆——开馆”,其中我代表VOCA展接受采访,谈到:“我的作品需要观者实际来到现场体验,能顺利开展非常感谢!”VOCA展本身开展到3月30日,但之后日本感染人数增长,3月26日接到东京都的通知,美术馆于3月28日闭馆。
《朝日新闻》对展览的专门报道 江上越供图
3月份是日本博览会最旺盛的时期,因日本三大博览会:东京艺术博览会、东京酒店博览会、3331艺术博览会都在这个时期进行。疫情下,东京艺术博览会和东京酒店博览会都采用了取消政策。我被千叶市美术馆推荐参展的3331艺术博览会取消了部分画廊和艺术大学的板块,美术馆推荐板块正常开馆,开展前和博览会相关人员的沟通是采取的线上和邮件沟通。博览会期间为了减少了人流量,入场人员必须要提前预约,并且写下个人信息,入会场前必须在博物馆门口进行量体温等防护检查。因很多朋友来到展览现场,所以我在展厅的时间比较多,不过提醒自己尽量在美术馆外面,不要待在封闭空间。
姚然:画画、生活、阅读,以及正在构思计划下一阶段的创作方案。
采访/朱莉、杨钟慧
图文编辑整理/杨钟慧
受访艺术家
(按姓氏字母排序)
郭新元
1992年生于辽宁丹东
2014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 获学士学位
2018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 获硕士学位
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黄山
201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获学士学位
2016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获硕士学位
2018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院,攻读博士学位
蒋春林
1987年出生于湖南
201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系,学士学位
2018年获德国舍平根基金会支持前往德国驻地创作
2019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硕士学位
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江上越
1994年出生于日本
2016中央美术学院本科 油画系
2017德国 HFG 大学国际交换
2019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
2019中央美术学院在读博士
李铮
2001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装饰绘画专业
2018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
司康
1990生于中国山东
2003 毕业于青岛大学美术学院,获学士学位
2019 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基础部,获硕士学位
现工作和生活于北京
施元欣
1983生于中国广东
2008毕业于韩山师范学院美术系,获学士学位
2017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获硕士学位
2009年至今工作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
王国召
2006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本科毕业
2013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研究生毕业
并留校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
王启凡
1989 生于山东
现于中央美术学院攻读博士学位
王蕴涵
1990年生于黑龙江
2013毕业于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获学士学位
2015年毕业于米兰布雷拉国立美院,获硕士学位
于霏霏
1988年生于广东广州
201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 获学士学位
2016年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获硕士学位
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姚然
1985年出生于湖南邵阳
2017年获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硕士学位。
现生活、工作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