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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琦:从历史传统到接力更新——我为什么要发起中国水印木刻青年计划

时间: 2021.8.12

图3 图像与媒介——中国水印木刻青年计划·2021年度展 展览现场.jpg

中国是版画发明国,目前存世最早的版画是藏于大英图书馆公元9世纪刊印的《金刚经》扉页插图。宋以降,经济繁荣,官刻、寺刻、私刻兴起,带有插图的雕版印刷书籍从宗教领域逐渐拓展到各个社会生活领域:儒家经典、博物、考古、地图、科技书籍、戏曲唱本、小说、书画谱、笺谱、木版年画以及各类实用印刷品等。至明万历时,插图本书籍雕印刊行鼎盛,几乎达到“无书不图,无图不精”境况。

中国传统水印版画杰出代表是十七世纪《十竹斋画谱》和《十竹斋笺谱》,以及大量的古籍善本插图和具有不同地域审美特征的民间木版年画。这些以中国绘画图式以及审美观念为标准,以纸本水性颜料为媒材,以雕版镌刻为主要印制技术的水印木刻逐渐形成技术体系不断完备,地域风格鲜明庞大的视觉图像生产与传播系统,曾对东亚区域木版画以及十八世纪日本浮世绘木版画产生深远影响。在世界版画图谱上形成了以铜版、石版、油印木刻为主的西方版画语言样式和以中国木版水印为代表的东方版画语言样式两大版块,从某种角度上说,水印木刻绝非是单纯的技术版种而是中国艺术精神的外化。

尽管十九世纪西方照相制版印刷术传入中国,并在短短几十年便将传统雕版印刷淘汰出局,使传统水印版画技艺由绚烂趋于精绝。所幸的是上世纪30年代鲁迅先生和郑振铎先生复刻刊印了《北平笺谱》和《十竹斋笺谱》,在传统饾版彩色套印技艺上完成了“民族精神之寄托,唯在文化艺术之发扬。历劫不磨,文事精进,乃可卜民族前途之伟大光荣。”的重要文化贡献。新中国成立后,创作版画得到全面发展,不仅进入专业美术院校专业教学系统,而且版画作品也由单纯的黑白木刻发展为版种齐全,风格多样的绘画形式。

现代水印木刻正是在1950年代时期由老一辈版画艺术家在版画民族化的文艺思想指导下,在学习传统木版水印基础上,融合西方套色木刻和日本水印木刻技术创造出来的具有中国艺术精神形质的现代版画形式。经过近70年的发展和数代版画家们的共同努力,现代水印木刻已成为中国版画的标识性代表,不仅体现在水印木刻的工具、媒材的独特性,更体现在其背后所蕴藏的文化基因与深厚底蕴。在国际版画界中展现中国版画的艺术形象,传播中国的文化价值观,水印木刻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技术不断进步带来的机遇与挑战下,当下全球版画语境中,中国能贡献什么样的版画艺术?提供什么样的视觉文化形象?表达什么样的哲学观念?不仅取决于中国版画悠久历史赋予我们的文化自信心,还必须在今天水印木刻艺术创作和研究上提供令人信服的艺术作品和理论研究成果。

水印版画艺术发展离不开优秀的创作者和研究者,目前国内还有许多专业艺术院校版画系没有开设水印版画课程,其主要原因是师资缺乏。改革开放以来,学院版画得到了快速发展,随着国际交流日益频繁与国家对教育投入增加,艺术院校版画工作室的硬件条件与三版技术普遍达到国际水平。与此相比,水印版画教学长期处于停滞状态,这固然与水印版画师资少,理论基础薄,技术难度大有关,最主要原因还是将其当作一个版种或技法看待,而没有从其文化属性与历史传承的高度上给予充分认识。

水印版画的宽容度和语言的可能性是其他版种无法比拟的。如果我们能从哲学的层面去理解水印木刻,水印木刻便能够从一个形而下的具体版画版种,真正上升到中国文化的一种表达,因为中国思想本身就具有无比宽容性和无限可能性。

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水印木刻的推广与传播工作,我把它当做自己教学和创作之外最重要的工作。我知道这是一项漫长而又艰辛的工作,水印木刻创作以及人才培养需要大量的时间投入且进程缓慢,很难快速取得实质性成果,需要漫长的等待。2019年始,我计划每年岁末创作一件以瑞雪为题材的水印木刻作品进行义卖,所得款项用于中国水印木刻青年计划的展览和出版,希望以己绵薄之力鼓励年轻艺术家投身水印木刻艺术创作与研究,从而推动中国水印版画艺术事业的发展。

2021年度的中国水印木刻青年计划年度展将聚焦国内的水印木刻艺术相关的高校青年教师群体,他们既是水印木刻的学院派,是学院版画的承上启下的传承者,也将是未来水印木刻的学院派中坚力量。他们就像是薪火相传的接力手,也像是星火燎原的星星之火。青年便是未来,尤其是当这些青年担负教学职责的时候,他们所指向的就是未来的未来。水印木刻艺术的发展和推动离不开这些年轻人的努力,也离不开学院传统的传承,我们有必要聚焦于此。

文:陈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