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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立鹏:艺术写生的恩惠

时间: 2015.1.21

那是“文革”后期,林彪事件之后,人们的灵魂开始慢慢苏醒,一些画家开始争得作画权力的时候,我先后和李天祥、赵友萍、杜键、李化吉、马常利、高潮、潘世勋、王征华等一起到祖国各地写生作画,一面恢复十年浩劫中生疏的画笔,一面思考着,慢慢地挣脱那无形的思想镣铐。

那些日子里,我们结伴而行,身背沉重的画箱、背囊、水壶,手提画夹、画板、画凳,像刚刚放飞的鸟,急匆匆地想自由飞向远方。每天起早贪黑,奔忙在山野、农村、牧场,追赶着星星,追赶着太阳,风尘仆仆却心情舒畅,顾不得身上手上的油彩、脚上腿上的泥垢。老乡们说:“远看像群讨饭的,近看像个照相的,一问原来是美院的”,他们哪里知道,这群备受屈辱的美院的老师们不辞辛苦,为的就是要夺回已经损失的十年光阴,为的是要赶快恢复生疏了十年的技艺手笔啊!

那些日子里,我们在江南江北、河西河东奔忙,脚印洒满了祖国的山河大地。我们坐在装炸药的翻斗车里,在太行山绝壁上行驶,我们匍匐在手扶拖拉机中,穿越狭小黑暗的山洞水渠。风里,十几斤重的石头压不住画箱画架,雨里,用松节油合着雨点在画布上涂抹。老乡们说:“你们图个啥呢?”他们哪里知道,画家们正在让山野的风雨,洗涤那已被污染的审美的眼睛,正在用大自然的纯朴真质,净化被扭曲的灵魂。

写生!写生!我们贪婪地画,一天作三幅是起码的,有时甚至更多。工棚里挂满了,炕头上堆满了,老乡们大人孩子争着来看,写生!写生!我们激情地画人像、画风景。“三人行必有我师”,车上、船上、炕头、地边,我们思考着、议论着,互相启发鼓励着。

于是十年间,我们从图们江到新安江,从白洋淀到青海湖,从狼牙山到祁连山,从太行山到王屋山,离开崇山峻岭中的红旗渠,又来到“养在深间人未识”的湘西张家界,不知走了几个“万里路”,默默地度过了十年时光。

壮丽河山开拓着我们的美感,明山净水滋润着我们的胸怀。笔法练得纯熟老到了,思想磨得锐利清晰了。十年中大量的写生作画,为进入八十年代艺术新思潮准备了基础与条件,为这一代画家后来的艺术创造与成就准备了条件,成为这一代画家们艺术道路上重要的一段。

闻立鹏 1999年12月岁末(摘自《艺术写生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