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文学、音乐、电影和美术在我国有广泛的影响,有很大的受众群。不同于其他艺术门类的是,美术作品不仅被中国观众欣赏,而且还为一些人收藏。近20多年来,我国美术界出现了一个新名词“俄罗斯美术收藏家”。这些收藏家们是在中俄文化交流60-80年代停顿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到俄国收藏艺术品的。在他们当中,尤以来自台湾山艺术基金会的收藏开始得最早,也最为丰富。在1991年苏联解体后不久,山艺术基金会董事长林明哲先生经台湾《艺术家》杂志社社长兼主编何政广先生介绍,专程赴北京与我商谈,邀我协助他们到俄国收藏绘画事宜。当时,山艺术基金会尚未成立,林先生领导的文化机构的名称是“炎黄艺术馆”,并创办有《炎黄艺术》杂志。(后因黄胄先生在北京建立了“炎黄艺术馆”,他们改名为“山艺术基金会”)1991年9月,我与林明哲先生以及他的助手李启荣先生赴莫斯科开展这项工作。当时,苏联突然解体、政治形势剧变,各方面的旧秩序被打破,新规则尚未建立,俄国社会比较混乱,经济不景气,人民怨声载道。奇怪的是,艺术家虽然也对当时社会变化不解,牢骚满腹,但仍勤奋地创作。苏联时期,凡是美术家协会会员均可享用政府分配的大小不等的工作室。一些功勲艺术家、人民艺术家的工作室在100平方米左右,包括休息室和厨房。他们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工作室作画。例如在乌克兰基辅的雅勃隆斯卡娅,她的工作室在基辅美术学院对面,而她家离工作室的路程要乘车40分钟左右。她当时己年近古稀,身体多病,但仍然每天早晨与自己女儿达娅娜(也是一位画家)坐公交车来工作室画画,直到下午5点左右回家。这些画家忠于艺术的精神使我们颇为敬佩。
在1992-1994年期间,我们先后去莫斯科、圣彼得堡和基辅多次,由于得到俄国朋友娜杰日达·维诺格拉达娃(俄国艺术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尼娜·法明斯卡娅(列宾美术学院艺术学系教授)、柳达·莫哈娃(彼得堡美术家协会资深工作人员)以及年轻女艺术家伊丽娜·瓦林斯卡娅的帮助,我们工作得很愉快,也很顺利,虽然也遇到过不少麻烦和困难。我在和他们奔波各位艺术家工作室的过程中,重温了我学习过的艺术史,培养和加深了与俄国朋友的友谊,深切地感受到他们对中国的亲善与友好,对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喜爱与尊敬。特别使我感动的是,雅勃隆斯卡娅当着我们的面用俄文朗诵李白、杜甫的诗篇;格里查依的工作室里一直挂着齐白石花鸟画的印刷品,供自己长期欣赏。马克西莫夫亲切地问起吴作人、李可染等老朋友和他中国学生的状况。
应该说,林明哲先生做出收藏俄罗斯绘画的决策是很及时、很有胆识的。这样说不仅是从艺术投资的层面,也是从艺术史研究和欣赏的角度。在中国,不论在大陆或台湾,应该有俄罗斯美术的收藏,供中国艺术家和广大观众欣赏,也为中国研究者提供研究的方便。对艺术收藏家来说,最重要的是艺术观念的清晰和不俗的审美眼光。林明哲先生和李启荣先生都是学艺术出身的,他们有开阔的视野,对艺术品有很好的鉴赏力,也有相当的宽容度。他们对俄罗斯艺术家的现实品格和写实技巧高度赞赏,还欣赏俄罗斯画坛的探索与创新气氛。从被收藏的艺术家的作品看,充分说明他们的鉴赏能力。约干松、梅尔尼科夫、雅勃隆斯卡娅、科尔日夫、格里查依、特卡乔夫兄弟、萨拉霍夫、伊凡诺夫、马克西莫夫……都是20世纪中后期俄罗斯绘画界领风气之先的大家,被收藏的都是他们精心创作的艺术品,不是应酬之作,没有商业气息。
林明哲先生还在美国和欧洲各拍卖会收藏了19世纪俄罗斯画家列宾、苏里科夫、列维坦和十月革命后彼得罗夫-沃德金以及西欧艺术名家的作品。可以毫不夸大地说,山艺术基金会的当代俄罗斯绘画的收藏在亚洲是首屈一指的。
在这些收藏作品的整理、研究、展览和传播过程中,奚静之和我都尽了绵薄之力。林明哲先生的公子林正(他在北京主持“林正艺术空间”)也继承父志,做了许多扎实而艰苦的工作。
今天回顾这段俄罗斯绘画的收藏历史,林明哲先生感觉到这是他一生经历中的重要事件。他为广大中国观众能在他的这些收藏中受到审美的熏陶和教育,内心感到无比的欣慰。
在“黑土大地”山艺术文教基文教基金会 俄罗斯油画巡回展 在我国诸城市美术馆巡展之际,仅以此小文简要地交代这一段俄罗斯美术收藏的经过,并表祝贺之意!
邵大箴